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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歌》;- 郑友贵

来源: 北方文学网 时间:2021-06-30

文:郑友贵

 

 

父亲离开人世已三年多了。

 

可我却常想起壮年、老年的父亲,用他那粗糙厚实的双手,捧起那金黄鼓胀的玉米、谷子,唱起故乡那高亢嘹亮独特的歌,品味着劳动和收获的喜悦。那歌声常在我心中响起、回荡……

 

父亲爱唱歌,这是我童年难忘的记忆。他唱的不是高雅的歌,也非流行歌曲,当然更不是一时风行的卡拉0k,他唱的是故乡——川江之岸的山歌:“吆—嗬—嗬,高粱结子高又高,红红的脸蛋在半中腰……!”没有二胡、笛子任何乐器伴奏,可那洪亮激情的音符,越过高山、田野,传得很远很远。

 

七十年代,农村仍是吃集体“大锅饭”,越吃农民越穷,下地干活打不起精神,常常打“青桩”(站着耍),摆龙门阵。作为生产队长,父亲常为农友唱一曲山歌,为他们打起一些精神。插秧时他唱,施肥时他唱,薅秧时他唱,收割时他唱。春夏秋冬,风雨阴晴,只要大伙说一声:“来一盘!”他并不推辞,马上投入地一边干活一边唱起来。其实父亲和农友一样,常常也是填不饱肚子的,他真情地为农友唱,唱出了他的坚韧、豁达,困境,不能压抑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母亲常说他:“穷开心!”

 

后来,农村搞了土地联产承包,人们在自己的家园精耕细作。但人们同样需要精神食粮。父亲引以自豪的是,不少人家在播种、插秧、收获时还请他唱上一段“四季歌”。在家乡附近一带形成了一种看法,请我父亲去唱歌,是其家道兴旺的标志。但这时那歌声也远不是从前那种无奈的气氛了。那每一高低起伏的声律中,饱含了对新生活的无限希望和欣喜之情,更高亢热烈。

 

父亲生长在农村,也曾是忘我肯干的铁路工人,三年困难时期,为了一家老小不被饿死,他回到农村种地。父亲的歌声伴我走到山城重庆求学的校园,也随我到首都北京,还与我同行到东海、南海之滨,我倾心过泰戈尔、普希金,崇拜过徐志摩、朱自清,也常哼唱中外名歌和流行歌曲。如今生活在繁华的城市,但我却对父亲那朴素的没有任何掩饰的山歌一往情深。那歌声,仿佛一缕缕灿烂阳光深入我心,而我却如泥土里的一粒种子,在这温暖阳光下萌芽、生长,摇曳在原野,愿以自己微小的绿色为人间添一丝新意。也许有人要说这山歌太普通,不足为奇,然而我想说,正是它普通,如同故乡小河、红土、山泉、庄稼,朴实、自然,充满生命活力,融入我灵魂……

 

我常在矿山的陋室或在城市的喧嚣中,独自伴着月光、灯光,或在电脑前敲打,或在稿纸上走笔。而父亲已长眠在故乡山坡上。我用心、用真诚和深情,歌唱大山、河流、矿灯和普通人的悲欢,写一些平凡的人和事,但平凡和自然使其生命盎然,此时,我耳边常常响起父亲那山歌,那歌于我并不亚于世界著名歌唱家帕瓦罗蒂甚至更美妙,那歌声把我拉回童年,让我又亲近故乡山水,回归纯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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