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我的泪
四月芳菲，人间悲喜。
白天还是碧空挂暖阳，夜晚却下起了雨。风儿吹动玻璃窗，好似哀鸣呜咽。雨滴淅沥、淅沥，像极了想念妈妈的女孩在哭泣。
哦，原来是住在天堂里的父亲、母亲给我捎信。他们怕我忘记、忘记明天是清明节。爸、妈，您二老托梦我已收悉。明日，我定会提一叠纸钱，携一篮供品，走过十八里湾，到青青柑子树林——您二老的“房”前叩首祭拜。
天明，牛毛细雨中，我走进茂密的柑子树林。我举过头顶的雨伞碰到了柑子树的旁枝侧叶。枝叶乱颤，水珠儿洒落一地。有几颗水珠儿从伞的缝隙落进我的脖颈，瞬间升起嗖嗖凉意。“啊……切……”爸，您知道孩儿来啦？我喃喃自语，放下纸钱和供品。
抬眼望，枝繁叶茂的大树好似一把大伞，难怪这泥土只是湿润，并非想象中的泥泞。而父亲坟上那被雨水冲洗过的青草，竟然绿得油亮。青竹叶中盛着的水珠儿，格外晶莹。低头看，农家人太爱惜土地，在父亲坟前见缝插针地栽了好几棵的幼树苗。
“爸，长大了会不会遮挡您的目光啊？”我的手欲把小树苗扯掉。
“算了吧，爸很喜欢柑桔园了，多几株也无妨。”雨，好像知道我的心事，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嘀嗒嘀嗒”打在墓碑上，滴进小树苗的根须。矮矮的坟墓旁，丝丝缕缕的情愫，瞬间溢满胸膛。清明节啊，那掩藏不住的忧伤，如同雨滴声敲打我的心房。敬爱的爸爸妈妈，儿好想、好想您二老还在我的身旁。
“乌啼鹊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低吟白居易诗，泪湿衣襟。
不堪聆听雨声，只因雨声把思念捻得长长的、长长的。可天公悲情，东风拂林，四野不静，清明雨不停。我的思绪，难以静止，它越过柑桔园，肆意纷飞。
往事怎能如烟逝？记忆，在清明节，在两座坟塚，再度将一颗心撕裂……
那个佝偻着身躯倚靠木门的身影，从未淡出我的视线。那副痴痴等候爱子归家的表情，只要想起，我就会心痛流涕。
我那英俊伟岸的父亲啊，孩儿还没长大，怎么转眼间您就垂垂暮老？孩儿迟迟未还，那是我创业失败，无颜见您和妈妈。待儿子荣归故里、衣锦还乡，想载上您和妈妈游览祖国大好河山时，您却变得痴痴傻傻，傻傻痴痴。
您拉着孩儿的手，浑浊的眼睛闪过片刻的光亮。您蠕动着布满纹沟的嘴巴，颤动着松弛的脸颊，说不出一句话。爸啊，这不是我想要的团聚时光。我带您去做检查，拿着报告伏在您的肩上，发誓帮您赶跑“阿尔兹海默”病，还您健康。
儿陪您垂钓，您抛甩钓鱼竿的动作依旧带着年轻时的潇洒。您望着江面笑。笑着，笑着，您竟淌进了金沙江水……儿惊得心飞出了胆，赶快拉着您回家。
儿陪您挥毫，您研墨的姿势依旧带着得意之年的帅气，您的毛笔字依旧有棱有角。可您才写两个字，您就扔下笔，走到窗边，把小塑料凳子倒过面放在窗帘底下当马桶撒尿。
医生说以后您的病情会更严重。孩儿拥着您垂泪。您却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呼唤我的乳名，哼起了我在襁褓中唱过的歌谣。
我不敢让您一个人在家，只好走到哪里都把您带上。那日去银行，我叮嘱您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别乱走，您微笑，您点头。可我一转身，您就不见了。我急急寻，苦苦找。当我在通往老宅的大桥下的马路边找到您时，我“骂”您了，您却憨笑，用沧桑的手不停地擦拭我的眼角。
“阿尔兹海默”症俗称“脑痴呆”。可我反感别人当作我的面说您痴呆。我可亲可爱的父亲，永远不会痴呆！您之所以患此病，那是您用脑过度，思念过度，忧虑过度。
爸，我又腹痛了，绞痛那种痛。若您还在，您一定为我忙前忙后。您心急如焚地围着我踱步徘徊，叫我喝热开水，递给我热水袋，求我快去医院。往事如昨，您已不在。烧香、叩首、许愿。看纸钱青烟缭绕，添一腔思念。为您献上一捧黄菊花，谙您笑貌音容；为您斟上一杯清酒，给您说说您走后这十五年的变化。十五年，您的儿孙们有的成人了，工作了，有的还在大学深造。爸，这个春节，我们*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被攻打的敌人叫“新冠肺炎”，已经取得胜利啦！不然，我也只能在网上给您和妈妈烧一柱虚拟的香。
爸，自从您和妈妈先后去了天国，我才真正读懂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其实，我好想拥着二老留给我的幸福快乐度余生，好想向您报喜。可情感啊，它总是牵着我走进忧伤。想起您二老，我泪湿衣襟。此刻，我又凝噎无语了。
细雨不停地飘洒。雨伞下，流泪的蜡烛飘摇，化为灰烬的纸钱余烟袅袅。爸，我去看妈了，妈住在您的隔壁。您二老是不是经常相会？伫立母亲的坟前，前年栽的黄菊花竟然添了枝叶和花朵。妈妈生前很爱的花儿，在大自然的阳光雨露下生机盎然。一座坟青草簇拥黄菊，将万千怀念揉进风雨。风起，念起；雨浓，念浓。《想念妈妈》的歌词，在此刻应了我的心境：“那一天我拉着你的手，多么希望能把你挽留……我任凭泪水肆意地流，你已经不会再牵我的手……多想你再摸摸我的头，多想你再牵牵我的手……”我伸出手接住天空洒下的冰泪，撑开伞，擎起众儿孙的虔诚。妈妈，您仿佛就在我的面前，那笑容，那慈祥……妈妈，今又清明，我好怀念您做的草粑粑。菜市场卖的不好吃，不粘、不糯、不甜，粑粑也又老又黄。妹妹能干，得了您的真传，她做的草粑粑有您做的味道，害得我们吃着、吃着，嘴里多了一股咸味……妈妈，您期盼的外孙儿考上了重点本科啦，但没读您期望的专业。妈妈，我们*的“新冠肺炎”得到了控制，可全世界很多*正在爆发。这个病的传染性太强了，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包括逆行的白衣天使。所以，今天是全国公祭日，笛声长鸣，为的是致敬英雄，缅怀同胞；举国默哀，为的是祈愿逝者安息，山河无恙。
妈妈，您别担心，您的儿孙们在您二老的庇佑下安然无恙。我们能抵抗病毒入侵，是您的功劳。妈妈，您可曾记得，每年的端午节，您总是不顾安危地亲自上山采草草药，艾草、青蒿、鸡血藤、柏树叶……然后，熬制两大锅汤水，一锅让我们喝，一锅让我们泡澡。您说能驱寒、追风、祛毒，能增强免疫力。不管家里多困难，您都会和爸爸保证我们每人每天一个水煮鸡蛋。
“风凉雨绵绵，清明哀连连。”再忆爹娘，满地伤。
父亲母亲，安息吧！您二老的“房”前“屋”后，孩儿年年清明节都会种下青竹、百合、黄菊花。
细雨仍在飘荡，我缓缓地收起雨伞，任细雨淋湿我的发梢，任发梢滴下的雨水流入眼里，混着我那思念的泪落进父母的坟地。清明，很断人肠……
（百度搜索，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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