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

萱草

冬天，并没想象的那般在飘飞的雪花相伴中临近，而是安安静静地与很后的一个秋夜道别后，悄然地拉开了帷幕，来得是那样的朦胧，来得是那样的轻松。站在茫茫的田野间，随手攅取一缕清风，于指尖里流动着一阵冰润，很快冲销内心的积闷，促使大脑于瞬间中就陶醉在快乐的气息里，一切烦躁化为云烟袅袅散去。

几只雀鸟欢快的嬉笑着在我的头顶打了两个旋，拽起我的思绪向不远处的那片茂密葱绿的松树林飞去。这片松林深处后面山坡下的一间窑洞里，就是孕育我生命的地方。

一扇支离斑驳的木门，隙缝里透出摇摇晃晃的光亮。微弱的煤油灯下，母亲正一针一线的用心缝制着我快乐无忧的童年——托着我梦想的书包。雪花裹着冬日阳光的温暖，轻轻辉映在母亲的秀发上。母亲把她的全部都倾注在了书包里，把所有的关爱和期望都缝在了书包里。为了让我能牢牢地背着这个书包，能够不间断学堂，母亲开始一点一滴的消耗着自己的年华和心血。

我很喜爱母亲为我缝制的这个书包，一直背到大学。我一直记着母亲送我到只有三间土房组成的小学校门前对我说的话：孩子，好好去上学吧，读的书越多，认的字就越多，认的字越多，你的生活就会越好。为着母亲的这段话，我与黎明前的黑暗成为了好友，又与月光结成了很永恒的情谊。

我用毫无干扰的学习环境和一日三餐的愉快果腹将母亲的黑发染成银丝，再用我的逐渐强壮的身体和青春，把母亲的银丝变成白发。我用母亲为我缝制的粗布书包伴着不断演变的理想，在一个阶层一个阶层任性地走着，全然没想到，带着成功的笑容回头一看，我的母亲已经春华不再，铺在眼前的只有弯腰驼背满脸沧桑的印痕。我的心开始流血：难道，我的成长过程就必须残忍的去磨耗母亲的生命?

我尝试着数次赖在母亲身边，想向母亲回赎我的愧疚，希望能给母亲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回报，但会总数次的被母亲撵了回去：要想不让妈后悔生下你，那你就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妈只希望妈的一生苦难到你这一辈就打上死结，不是让妈吃上山珍海味抱着一块金砖银锭睡个安省觉就行了。

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我是用泪水滴出一个一个的痕印离开母亲的。母亲用颤巍巍的双手在难舍的期望里向我挥着，啸风将母亲的一句让我再也忍不住的嚎哭彻底迸发了出来：孩子，妈不希望你再住进这间窑洞里。

一片雪花落在我的脸上，把我的追忆溶化成一粒晶莹的玉珠，流进我的嘴里，像蜜一样的甜，又像黄莲一样的苦。彼时，“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可此时……再也忍不住的我，声嘶力竭地和着泪呼叫了一声：妈！

一次次地在已非原貌但依然亲切的窑洞前徘徊，我恨自己无法留住时光，更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在母亲的生前满足母亲的期望。那孔窑洞，就像母亲张望我的眼神，深深地刻印在了我的心底。

至今，我的书架上，那个粗布书包就挂在很显眼处，书包上面母亲特意缝上去的用一块红布剪成的花朵，虽然现在已经无法认辨，但那一颗很伟大的心始终在我的心底里萦绕。

我从书架上取下那个已经被岁月洗得发白的粗布书包，放在鼻下闻着，一种总也散不去的情亲芳香，直冲心扉。那就是母亲的味道，永远阳光的香气。我把书包挎在肩上，走到窗前，看着犹如万朵萱草花般的绒雪在浩穹里飞扬，我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个凝结着母亲用生命寄托的书包，久久地领略和感觉着母亲的爱。

这个冬天，是那样的安详、那样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