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玉兰
01
来来去去，反反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仔细想想，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打通过一个通往春天的电话。春季，四季之一，代表温暖、生长。不知是谁说过，所谓人到中年，就是任你如何运动，都回不到年少，如同一滴葡萄酒回不到很初的葡萄。我迂腐到竟然向度娘发问起关于“春天、春季”这样的概念。虽然葡萄美酒与人到中年及春天貌似并没有本质上的联系，然而，此言甚是毒辣。仿佛蓦然间吾等中年女子受了刺激，深受警醒。我也屡屡自省并尝试“多吃素，少吃肉。多运动，少横卧。多读书，少微信。”也想一丝不苟的生活并管理自己的形象，可是，从小生活在草原的我，受草原博大胸怀的影响，受一望无际宏阔天地的耳濡目染，油腻惯了。油腻惯了的我，人到中年，试图不让自己的人品油腻，不让自己的精神油腻，然而，自古以来，君子如玉温润者很多，其中却没有如我这样的一个。
忙也罢，闲也罢，快乐也好，浮躁也罢，太阳还是落山了，一天又要过去了。目光所及，山清朗，树挺拔，街道宽阔，路人寥寥。其中，多少回家的脚步匆匆，多少浮世的烟云散尽。天，就这样黑了，沉寂之后，世界变得那么安静，仿佛这一切恰好迎合了我喜静的心境。回首，往事如烟云，再看，已是时光匆匆催人老。蜷缩在时光角落里的我，就这样想我所想，思我所思，任天色暗下去。
02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我身边，温文尔雅，小鸟依人，生活的诸多坎坷，像是与她开了数年的玩笑，一笑过后，再回首，那人早已不再。她总是诉说着那段艰难，却又当初义无反顾离家后的婚姻，结婚后的幸福和小确幸像七彩的光环包围着她，她是那么快乐，身处无忧幸福的生活中不能自拔。人生的改变往往是一夜之间，一念之差，而这个夜晚、这个念头远远还没有结束。婚姻的变故让她心灰意冷，他的转变令她瞠目结舌，因为另一个她的介入，他们终于分道扬镳。她依然爱他，只是爱的彻骨、爱的失去了自我，爱的迷失了自己。那个远没有结束的夜晚，改变了一个女人一生的命运，他因车祸而永远的离开了。不得不说，一颗脆弱的心彻底垮台了。还好，命运将她带到了我的身边。一个油腻的中年女人试图用自己的爱带给她活着的幸运和勇气。说好了，如果有来生，我将亲手为她穿上追求幸福的婚纱，说好的，不能变。时间久了，太久了，尘世繁复，曾经的干净儒雅，谦和真诚仿佛一场梦，随风而散。那种形同陌路，那种寡淡的擦肩而过，胜过城市钢筋水泥的冰冷。散去的除了心殇依然心殇，说好的云淡风轻、说好的红肥绿瘦、慈悲为怀呢？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我为她的春天精心准备的婚纱就这样在油腻的岁月里来回颠簸。罢、罢、罢，我那平常心里的绵绵往事啊。时间能沉淀出世界上所有的可能与不可能，时间也是一剂治疗疼痛的*秘药。如梦初醒，窗外，天色早已暗的混沌，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视野所及处或明或暗。
03
朋友春打来电话，告知我，她要和爱人一起来看我。那是一个秋日的早晨，天晌晴，萧萧秋风温文尔雅，偶有几枚零星的杨树叶从母体脱落，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卖弄着各式的舞姿，踩着秋风的鼓点，或旋转、或一路左右摇摆，终于苍凉的落下，跌落到我的脚踝。阳光、秋风、明亮的天空，多么充满诗意而又美好的季节，可是，落叶啊，却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孩子，任凭风吹雨打。天高云淡，唯恐落叶无根，却也留给世人不可磨灭的风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在路口迎到了驾车前来的春和他的爱人。几年不见，春依然笑容满面，她爱人一边迅速打开车子后备箱，一边招呼正在火热聊天的我和春：喂，你俩先别聊，有的是时间聊天。春，你过来取东西。我和先生回过神来，与春一起嬉笑着直奔车子后备箱。
天啊，你俩是在搬家吗？怎么这么多东西？我诧异地大声喊叫。
哎呀，都是我家的特产。你看，这是核桃，这是阿妈家树上结的苹果，这是人参果，这是我阿妈给你们一家做的鞋垫子……春如数家珍，而一旁的我却早已哽咽不已。
苹果很大、很圆，个顶个的红。春说这是“红元帅”，特别甜。说着，拿起一个就往我手里塞。
一口下肚，的确甜的沁人心脾。春说：哎呀，都没洗呢，你看你看，你怎么就先吃了呢？
不是你放到我手里的吗？我不甘示弱地回了她一句。
这个不用洗，这上面全是你阿妈的汗水，是你们的心意，这大老远的过来，我都要感动死了，还洗什么洗？原汁原味，好得很。我又咬了一口红元帅，笑着对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汗水和泥土的干净。
就这样一路说笑着，提着、扛着春带来的礼物，把春和他爱人迎进了家门。
那些年与春夫妇一起上学的事便成为我们见面后的热门话题。我和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嬉笑怒骂全在回忆的话语中。十几年分别，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每次热聊的话题都离不开那些年我们的青葱岁月和岁月里的那些事。春夫妇给了我那个岁月里很真的友情，这种友情日久弥新。春暖了、花开了，冬去了、春来了，无数个日夜循环，一旦拥有，此生永存。抚摸着春的阿妈亲手做的鞋垫，那一针一线里全是母爱的痕迹，实际上，我与春的母亲却仅仅是一面之交。
春天播种希望，秋天就会收获果实。那一年，春和我相遇在春暖花开时节，那一年的春天开启了我人生旅途上又一扇明亮的窗。十五年过去了，又是一年春来到，时光在心底泛起陈年的味道，这味儿沧桑喜犹、五味杂陈，而更多的是褪去苦涩后的甘甜。那些年，偶尔的遇见和平凡的生活给了我们很纯真的快乐和真诚，把一份不染世俗的幸福留在了我们彼此的心中，长长久久，久久长长。
人到中年，油腻也难免，天地间万事万物都有着各自的宿命，谁又不是为着美丽这个世界而来。尘世的花瓣上谁还没有过一念纯洁的欲求？宇宙山河浪漫，人间点滴温暖，无疑都值得我前进。如梦初醒，窗外暗夜深沉，万家灯火次第落下，偶有几盏昏黄的灯光闪烁，大概都是些如我一样难以入眠的灵魂在深夜执笔默念，任凭夜色把人间描摹成浓墨重彩的蓝图。
04
立春过去就是雨水，二月深不见底，深居城市的我，想象着春天的味道。那是一种令人惊喜的、激动的情怀，仿佛一切充满诱惑，却又如我的错觉，被远远隔绝在地平线之外。
很先感知春意的，大致还是属于枝头叽叽喳喳的雀鸟，它们在我的记忆中总是鲜活、总是群居、总是蹲伏在离你很近的地方，用讨好你的眼神望着你，叽叽喳喳说着鸟儿们的话语。很多时候，鸟儿和我们这些孩童一样被幸福、自由、快乐团团包围。而这个春季仿佛被雄踞大地的严冬所拒绝、所稀释、所泯灭。所以我泪流满面，步步回头，却又不得不向前走。当我疲惫不堪而心力交瘁时，多么希望有个如水一般的人，像清爽的风，从我的梦里流到山涧，从山涧流到窗前，从窗前流到心房。如果这个如水的人恰好是你，如果恰好的我的油腻人生里遇见很美的你，我是不是就能亲眼看到春天里的冬天究竟怎样退去，这奇妙的大自然究竟用怎样的魔力和意志来完成一年一度的起死回生，想想都觉得这真是个伟大的、不可思议的过渡。
一连几日的晴好天气，我对莹说：大街上仿佛只有我从冬季走来，仿佛我犹如装在套子里的人。契诃夫笔下的别里科夫还真是现实的存在。“哪怕天气很好，也总要穿上套鞋，带着雨伞，而且一定要穿上暖和的棉大衣。”这个春季，哪怕天气再好，我总会戴上口罩，戴着手套，穿上暖和的羽绒服。总之，别里科夫把自己包在壳里，给自己做了一个所谓的套子，于是他以为，从此便与世隔绝，不受外界的影响。一连几日的好天气，我为别里科夫的举动感到窒息。
容颜会老去，四季不停歇。时光太瘦，指缝太宽，不经意间，已是经年。很近看了一部电影名曰《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剧中主角陈末对电台搭档幺鸡说：因为你是幺鸡，麻将牌里很小的那一张，可是如果没有你，胡不了十三幺。
万物皆有裂痕，或许不完美才是人生该有的样子。我喜欢与树站在一起，以树的姿态站立在天地之间，努力向上伸展，待到春风倾城，满树花开便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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