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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前忆故人

来源: 北方文学网 时间:2021-10-29

清明节前忆故人

清明节近在眼前,故人先后来到我的梦里,勾起我对他们的思念。

年前在顺义打工的小姨告诉我,我的二姑姥姥——母亲的亲二姑在年根儿上去世。她挂断电话前叮嘱我不要让母亲知道。隐瞒是善意之举,主要是怕年迈的母亲伤心,毕竟已是76岁高龄的老人。再跟母亲通话时,这件事却总像一根硬刺梗在我的喉头,让我觉着不舒服。

二姑姥姥在老家时对母亲很好,她们的感情很深。二姑姥姥我拢共见过两次,一次是1987年考上大学路过北京时,曾在她家留宿一夜。第二次是2001年我刚调到北京工作时,专门去看望了她老人家。二姑姥姥大脸盘,高个子,皮肤白净,身材富态。两次見面都对我非常热情,不但在老店吃饭,还专门带我参观故宫等名胜古迹。整个过程对我呵护有加,果真像母亲说的心肠柔软,为人实在。每次回老家,母亲都提醒我去看望姑姥姥。我每次都答应得很爽快,也无数次想过要多走动走动,也替母亲尽一份心,可这么多年总未成行,主要怪自己懒。二姑姥姥家住北三环外的胜古北里小区,房山是远郊区,两个方向大掉角,去一趟要转好几趟车,想想心里就发怵,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没有常去看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给老人添麻烦。姑姥爷脾气不好,上大学路过留宿的那一次,闹得很不愉快,让我心有余悸。我出生于农村,1987年那年,家里的生活条件还不好,学杂费、路上盘缠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为了节省开支,很多东西都是从家里带的。被褥是自家织的粗布做的,日用品是用化肥编织袋装的,污里吧唧的尼龙网兜里又塞得乱七八糟。坐了一夜火车,又转了几趟公交车,到姑姥姥家门口时,偏巧碰到的是姑姥爷,他鄙夷地上下打量,一点好脸色也没给。父亲说是老家亲戚,他的脸色丝毫不见缓和。姑姥姥听到动静,从院里急慌慌出来,指着父亲说这是侄女婿呀,你怎么不记得了?伸手要接我手里的东西,我看看姑姥爷黑着的脸,没敢松手。进门后,姑姥姥拿出新毛巾让父亲擦汗,又沏茶倒水,问寒问暖。当知道我考上大学时,一会儿说农村家庭供养出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一会儿又夸我争气有出息。姑姥爷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第二天辞别时,姑姥姥一直送我们到车站,一路上替姑姥爷向父亲赔不是,让父亲千万别往心里去。

姑姥姥出生于一个较殷实的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她的父亲,生前有着自家的棉麻产业。

过年时,我们全家去姥姥家。我听姥姥说起姑姥姥时,眼圈都红了,说邢炳坤(姑姥爷的名字)不是个东西,总给姑姥姥气受,臭脾气犯上来时,还动拳脚。那次父亲酒喝得有点高,跟舅舅说真后悔那晚投奔了姑姥姥家,干嘛不干脆睡在大街上。我知道父亲受了委屈,我还知道姑姥姥不但受了委屈,肯定还遭了磨难,来自姑姥爷的磨难。

后来听说她的小儿子又出了事,这其中种种,也是我不敢多去的缘由。

老人去世的消息,如一声惊雷激起我心中狂涛巨浪般的遗憾和悔恨。姑姥爷去世后的那些年里,我真应该多去看望她老人家的。空想千遍不如一动,空想是很害人的,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姑姥姥才来梦中与我见面。慈爱的面孔,和善的交谈,让长年孤身一人生活的我心里暖和和的,醒来挂在腮边的泪水,凉得像早春的冷雨。

已故的公婆,时不时就会来到梦里,这个我不奇怪。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在自己心中,早已将他们看作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在梦里,他们都是活生生的,我们仍然欢欢喜喜地生活在一起。

大学毕业去台站实习报到时,接待我们一行四人的就是我的公公,当然那时彼此还不认识,听说他也是刚去那个台站不久。他个子不高,体型偏胖,是个不笑不说话的人。台站不大,实行轮流值班制,人本来就不多,除了几户住在台站的人家,其他住附近的人下班后就回家了,台站的大院子里就显得有些冷清。台长家在保定,老伴已退休,平时一个人时,工作之余常常跟值班的人凑在一起,吃食堂或串门吃饭,大家说说笑笑,宛如一家人。当时我写的钢笔字受到领导赏识,常派我抄写一些东西。台长当年写的一手好草书,可惜我当时从未意识到要习字,现在想想悔之已晚。

台长夫人,也就是后来我的婆婆,偶尔去台站住一段时间。她是一个天生的勤快人,整天手脚忙个不停,说个话手头也不闲着。她常叫我过去,陪她说说话,还教我织毛衣,也是那个时候我学会织毛活的。后来,婆婆去台站的次数多起来,同事常跟我开玩笑说,台长夫人肯定是看中我了,还说她家正好有一个还没结婚的儿子。当时我只当他们是取笑我,我性子偏冷,偏沉默,又是农村娃,人家怎么可能会看上我呢。没承想,一年多一点,我还当真成了他们家的一员。

婆婆去台站时,他们夫妻俩常叫上我一起去台站的后山上锻炼身体。在春天,她还让我带上布袋和铲子,看到野菜就挖。婆婆和我都出身农村,对野菜情有独钟。婆婆用野菜做馅料、拌凉菜,公公和我每次都抢着吃,全然没个做儿媳的样子。他们老两口有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一个在北京上班,一个在北京读研,就把他们身边的我当成亲生孩子惯着。我们一起读书、玩游戏、忙家务,有时还为着一件小事持了不同意见争得面红耳赤,谁都不让谁。相亲相爱的氛围,让单位的人好生羡慕。可惜好景不长,为了给单位创效益,给职工谋福利,公公常常亲自跑业务,搞第三产业。一次从东北回单位后,洗冷水澡诱发了脑溢血,昏迷了三周才醒来,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公公生病后,我的工作关系转到了位于保定的野外流动测量单位。单位事情不多,又因公公是组建省局的老领导,单位给予照顾,我便和婆婆一起照顾公公。我们俩每天哄孩子似的,上下午各夹着公公的一只胳膊,半哄半逼着他锻炼。那时虽然住在五楼,还常常带老人去离家不远的公园。婆婆负责把楼后储藏室里的轮椅推到楼门口,我负责把老爷子背下楼。出血点压迫了语言神经,老爷子丧失了说话能力。走到大街上,老人看左看右,眼睛好像都不够用。从认识老人,到成为一家人,共同的生活留下了太多的记忆,虽然苦过、累过,但欢笑更多。这几天他们接连入梦,应是自己想念他们了,或是他们也想起了我。

清明将近,想起已故的亲人们,心雨就沥沥淅淅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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