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的启示

杂草的启示

种地种菜的人都知道，抢着吸收养分的杂草比麦苗比菜菽长得欢势。也好比人身上的病，一发作能拿住人，让人觉得小小东西有那么利害。但凡我们认为叛经离道、对人及其生活只有危害没有价值的东西，在我们眼里都那么顽固、有活力，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世界上的东西，只要是受压制的、不被正眼看的，都更要顽强地蹚出一条自我生存的路来。杂草也好，病菌也罢，好像都有这么点意思。否则，谁还知道世界自然里有它们的一席之地！

这当是世界在矛盾中发展的一个例证吧。

杂草为什么比麦苗长势好，比蔬菜长得快，一个主要原因是它们不承担生产一点儿人所需要的养分、果实的责任，也没有必须长好、不辜负精心栽植它们的人的汗水劳动的压力。嗨，这好像又跟人的生活有点儿相似。没心没肺，不就能天天无忧无虑的嘛。另一方面，草总受到人的铲锄捏掐，我们在放下锄头抹一把汗的时候会认为是“狗日的，这回收拾了它”，没想到还起到一个与我们意愿相反的作用，是更进一步地刺激了它们追求生存的强烈愿望，并千方百计费尽心力放散出生命的光辉来。我种菜的时候有时候会为那么快就长出来的草、草上那么快就开花结果长出来的籽而震撼：为了生命的延续，它们不得不加快脚步，把一天当作十天百天跑啊!这时候我还会想起在长白山以及其他人迹罕至的地方看到的生命景象，都是在特别低矮的植株上就开花结果，有的像是边生长边开花边结果的。因为那里艰苦的环境留给它们生存的时间实在太短暂了。生命的紧迫逼窄促使生命的加速、生命力千百倍于其他生命的努力，或许正是杂草要告诉我们的。从这里也不难看出，麦苗蔬菜为什么总那么不紧不慢、有时候还显得那么脆弱的原因，是因为它们自恃总有人们呵护而从没有生存的急迫与危机啊!

尽管能找出杂草的许多值得肯定的精神，但为了吃到粮食水果蔬菜，锄草还是必不可少的工作。人为了锄草中减轻劳动强度，不惜采取一切手段。物理的改进了工具，化学的生产了锄草剂什么的。但是草仍然在，人还得劳动。人在提高对付杂草能力的同时，草为了生存也在进化生存方式。世界不是单极世界，粮食要生长，野花杂草也得有天堂。不可想象的是，世界上要全是人类需要的粮食蔬菜的时候，会是什么样，人类还能存在多久。

那么对付杂草只有剪锄一种方法了吗？也不尽然。据说某些抗病性能强的稻谷新品种，就是科学家们从野稗里找到植株通过杂交得来的。这就开辟了一条人类利用杂草的路子。既然你有那么好的生存能力，人们就从你的身上找到这种基因，嫁接或移植到蔬菜与粮食品种里来。你显现了生命的意义，人得到了生活更好的保证。和平共赢，算是与时俱进吧。

在如今的网络时代，在许多人都说上网游戏毒害了一代人、说聊天耽误了一批人的时候，想想我们种菜与锄草，好像也能看到一线亮光。

锄草与嫁接的事情也能让我们想到，其实世界上的事情，没有什么绝对。好有它的脆弱依赖，“不好”有它的坚定顽强。某些时候，不能不承认“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杂草的存在，是否就是在提醒着我们应当广开视野，多角度认识自己与他人、人类与世界呢？

那么存在于社会生活里所有我们认为是与常态化生命、正常人类进步发展相悖的种种现象，是不是也应当从中探寻它们存在的意义，找到其中那些值得再认识再发现的东西。或许在我们从没有正眼看过的极其卑微的事情里，存在着新的生命力、新的机会呢。

没有几天，路边锄过的野草又乌泱乌泱的了。习惯了，觉得也好。既然三番五次种的草长不出苗来，野草又绿油油地泛着光亮，一样地通过光合作用散发氧气，对人对其他植物都没有危害，就让它们权作绿化景物，又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我们总要知道，这还是杂草野草。人们还是要进一步认识，杂草繁延的能量极其惊人，任其漫延后果难料；禾苗培育是大问题，只知道护持，若不从根本上入手固本强基提高自身能力，它们的孱弱则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2012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