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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_睹物思人_海天散文

来源: 北方文学网 时间:2023-08-07

终于等到清明节了,全厂放假一天。今天醒来已经是8:40,惯性地摸到手机拨出妈妈的电话。妈妈很久才接通电话,说在准备纸钱纸幡给我爸爸上坟去。

哦,清明节是中国传统的祭祀祖先的日子。这些年我和妻子漂泊在广东,为着生活在忙碌地奔波着。可笑我们等清明只是为这假期的休息,反而忘记了这个节日的目的和意义。

其实我父亲已经过世了九个年头了,我早就应该写点东西纪念他。尽管我父亲并不是有着丰功伟绩的大人物,我也不是妙笔生花的大文豪,但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也在这个世界存在生活和工作过五十七年。他生前的生活也有值得我们这些晚辈回忆和思考的点点滴滴,因此,我要写这篇文章来祭祀我的爸爸。

                    一

在儿童时代,我象所有的儿童一样,对爸爸有着莫名的崇敬。而且,在那时我爸爸有着很多伙伴爸爸没有和羡慕的职业,他开着那时我们公社很好的东风大卡车。下班回来,经常给我和妹妹变魔术般的变出一两个花生或者糖果什么的,而且,他从不象别人的爸爸一样,严厉甚至粗暴的责骂和体罚我们。相反,妈妈对我们要求要严厉得多。以至我小学的一次造句“我爸爸的脾气很温和,我妈妈的脾气很暴躁”成为老师们和家长交流时的笑谈。

也许是爸爸是当时少数有单位的人,家庭收入相对比较丰裕一些,或者是父母人缘好,所以我和妹妹比别的小孩更受关注和爱护,很多老师和其他大人对我们的笑脸肯定比给别家小孩多。而那时我父母的话语权也比同村(那时叫大队)大人要强,经常有些基层干部来我家咨询或者请教某个事件的处理方式。现在想来他们乐于来我家并不仅仅是父亲当兵前做过大队文革时的造反派司令,而是当时我家的经济基础比他们相对厚实,话语权也相对有威信。要不怎么我家家道中落时乐于来我家串门的都是旧友和乡邻?

那时应该是我爸爸人生很辉煌的时期,他说话时铿锵有力,笑声豪爽大方,脚步自信豪迈。所以,我至今认为一个常人的自信姿态需要生活圈子的支撑和认可。生活圈子的支撑和认可很能引发你的自信心,反过来要不你就被打击得委靡不振,要不就急剧增加你的自尊和自傲,使你越来越偏执,越来越不合群。

我想父亲如果在天有灵,肯定会非常怀念那个时期。特别是后来经过生活若干风雨后,在家境很困窘的时候加上他中风后的瘫痪折磨使他终日郁郁寡欢,而那个短暂的相对灿烂的时期对于他这样一个普通的百姓是多么的值得回忆和纪念!

                    (二)

爸爸出生于1946年正月,他的孩提时代我只能从奶奶的点滴故事中获知一点点。其中我记忆很深的有两件,50年代初,爷爷和奶奶带着我大伯父和我父亲从邻村搬到了现在的村子,那时分粮食需要家庭劳力的贡献,我伯父跟着一些老乡去了株洲攸县闯荡了,我爷爷不久就过世了。单靠奶奶在家喂猪交公分来的粮食肯定不够两人吃,所以,我父亲8岁就半工半读,放学回家还要完成生产队的工分指标,12岁念完完小四年级就缀学在家生产了。奶奶经常给我们讲我父亲12岁时,一天就用钯头生生挖完一亩四分水田,晚上回来小手磨破许多血泡,因为咬紧牙关,牙齿都咬松了。也因为这个,一个还算是儿童的男孩拿到了成年人的很高工分。奶奶讲给我们听的时候常常不由自主地溢出泪花。一个家庭在群体中处在相对弱势的地位时,总有一些人来挑衅欺负你,这是人类甚至动物界的普遍生存规律。所以,当时生产队就有欺负刁难他们孤儿寡母的,我父亲13岁就和比他大8岁和14岁的成年人打过架,而且都是胜利结束。具体事件我已经不清楚了,但是都是和家庭尊严有关。现在我想在文革时他能当上造反派司令说不定就和打出来的尊严有关。

任何人激昂的少年时代都是很值得回忆的黄金时段,我想父亲不会忘记。我却因为孩提的宽适只当故事来听,丝毫没有被奶奶的描述所感动和激励,而且好孩子的教育不知磨平了多少青少年的血性和斗志。今天,我缅怀地记录这个慈祥的奶奶讲述的父亲童年故事,算是对过世的奶奶和爸爸一种祭祀吧,我永远敬爱你们!

                    (三)

任何一个时代的变迁都会成就一部分适应变迁的潮儿,同时也会淘汰一些很难改变思维和性格的人。我父亲就是被改革制度淘汰的那些人,一九八三年,爸爸的原单位两辆汽车都被提出承包,因为价格的巨大,我爸爸拒绝承包,被改组回家了。那个承包我爸爸汽车的开了不到三个月,因为亏损到处拉关系几次降低了承包额,很后走后门把汽车转到另一个镇办企业了,很后甚至携货款隐藏了好几年时间。然而,我爸爸就这样被放逐回家了。其实这就预告了父亲这样的脾性被社会变革淘汰只是早晚的事情。

不久我父亲的一个徒弟就邀他合伙买了一辆东风卡车,一年多下来,他师徒俩就成了本村的*万元户。他们两家庭都建起了砖瓦楼房,标显了改革开放给百姓带来了巨大希望和成绩。然而好景不长,两人把汽车卖了,父亲的徒弟跑到怀化跑客运了,父亲开始帮人家开车和带徒弟,很后自己也买了卡车。但是,汽车多了,许多单位的运输都需要送礼才能拿到单子,司机再不是被求的老爷了,业务需要自己去争取。于是,父亲的业务越来越少,以至很后他用废铁的价格把卡车卖到涟钢。而且,突贫难改旧家风,家庭开支日渐入不敷出,以至90年代初,我高中时期就获知家中债款已近万元。

在家休闲了几年后,我父亲跟着一些建筑队伍去做守夜工,因为巨大的生活反差,特别是别人的眼神反差使他日益衰老,到2000年在家干农活时突然脑溢血,治疗后就半瘫痪了。生活的层层打击常常会磨尽一个人的斗志,半瘫的父亲越来越沉迷一些古装武侠剧,港台新加坡泡沫剧。我经常看见他在看电视时莫名地流泪,我知道父亲已然很老了,虽然他才50多。

现在的成功人士报道常常过分彰显了社会制度的优越和个人的努力拼搏,谁不知道成功交易背后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肮脏与阴暗。我们在赞叹和仰慕成功人士的同时,不见得就有抨击鄙视被制度淘汰的人的权利,因为每个人都有他独自的境遇和人生取舍观念以及道德底线。除了伤风败俗的恶劣言行,你可以用道德立场谴责他。对于弱势群体,任何人都没有抨击和鄙视的权利!

                  (四)

我经常思考我父母婚姻爱情的幸福指数。他们结婚前,爸爸是一个标准的贫下中农子弟,拥有的只有我奶奶以及政府赶跑地主分下来的两间土房。而我妈妈却是富农家的闺女,虽然家庭成分没有贫下中农那样又红又专,可成长的家境要宽裕得多。妈妈在做村妇女主任时,经常用她结婚时家里只有两间破房,一到冬天窗户都用稻草塞紧来御寒,房中白天与黑夜没有区别,经过夫妻努力日子也会越来越宽裕来调解因为家境困窘常吵架的年轻夫妻。然而,在那些不分昼夜的冬天,天知道年轻的妈妈落了多少伤心的泪花。

在我印象中,妈妈经常数落和谴责爸爸的不修边幅与不思进取。特别的家道中落后,很要强的妈妈日夜操劳,成为家庭的主心骨后,劳作后疲惫的怒火和失落的怨气时不时就会撒向沉默麻木的爸爸。甚至我妹妹在小学六年级就曾怂恿妈妈向爸爸提出离婚。然而,在爸爸半瘫痪时,妈妈对我爸爸的照顾却非常的体贴,背后的泪水代替了以往的数落。

爸爸过世后四五年后,我和妹妹都曾经劝妈妈再找一个老伴,但是妈妈都婉言拒绝。在和乡邻的闲聊中,妈妈对爸爸的评价却越来越高。以至我大姨娘都羡慕,说其实我妈这一生比她要幸福得多。

我爸过世后,我妈妈每晚都给他进香。我不知道妈妈这样信的“佛教”是个什么样的概念,说祈求庇佑也好,说纪念故人也罢,总之,在她心里总有着曾经的丈夫。两年前,我妹也出资,让妈妈替她给爸爸进长香。

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他们的婚姻生活到底幸福与否,但是,我爸爸的婚姻以至所有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一般农村是普遍现象,他们默默地享受或忍受当时社会对他们的所有赏赐和打击。

其实,现在的我们又何尝不是?有人说如果你不能改变你的世界,就让你的世界改变你。其实这不过一句大而无用的空话,天底下能改变世界的人能有多少?每个平凡的个体在社会中生存生活无时无刻不在被社会改变,或脱胎换骨或潜移默化。而且,人个有境人各有志人各有异,每个人既是单独的个例,又是某个群体的缩阴,都会被生活打上时代的烙印。

 

哲人说我们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界,又会赤裸裸地离去。然而,我们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走了一遭,必然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你生前劳作后的成果势必留在身后的世界,你生前一些言行或多或少地给你身后的活人们留下一些痕迹。

今天我写这篇《我的爸爸》来祭祀已故的父亲,突然想起林黛玉葬花时的感慨:“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你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什么时候我过世了,会不会也有人写文章纪念我?如果有,那篇文章又会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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